崢嶸歲月中抹不去的記憶——記抗美援朝老兵齊建生

從青澀的少年到白發(fā)蒼蒼的耄耋老人，歲月匆匆，多少人生往事隨時光而淡忘。然而，在86歲老戰(zhàn)士齊建生心里，盡管那狂風裹挾著暴雪、到處閃著火光的日子已經(jīng)遠去，但跨過鴨綠江時的慷慨決絕、在朝鮮興高山上炮擊美機的壯烈場景以及朝鮮人民對志愿軍的深情將一生銘記。

跨過鴨綠江開赴朝鮮戰(zhàn)場

1950年，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六個月后，齊建生和戰(zhàn)友們接到調(diào)令，奔赴朝鮮，踏上了抗美援朝的戰(zhàn)場。

“遠離祖國的心情難以用語言描述，當時我就暗下決心，在朝鮮戰(zhàn)場上，無論是活著還是犧牲，我都要做頂天立地的英雄。”在奔赴朝鮮的軍列上，17歲的小伙子情不自禁地將《中國人民志愿軍戰(zhàn)歌》無聲地在心里高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衛(wèi)祖國，就是保家鄉(xiāng)……”

踏上朝鮮土地的齊建生沒想到，很快他就經(jīng)歷了令他難忘的第一戰(zhàn)。

為了不被敵人發(fā)現(xiàn)，齊建生所在的志愿軍隨當?shù)叵驅(qū)谘厣铰沸熊?，趕了兩夜路后，他們終于登上了興高山。

朝鮮興高山地勢險要，對抗美援朝物資運輸至關(guān)重要。美軍時不時用遠射炮封鎖，用飛機狂轟濫炸，妄圖切斷志愿軍的軍需供給。

當齊建生和戰(zhàn)友們聽到原地休息的命令正準備休息時，突然一道亮光從山壑中騰起，“吱”的一聲劃破寂靜。“壞了，這是敵人發(fā)射信號彈指示目標?！边@時，兩架敵機已經(jīng)飛到部隊上方。

“快隱蔽！大家進山林隱蔽！”說時遲那時快，兩架敵機已經(jīng)俯沖下來準備投彈，然而，就在此時，山溝里、密林中、洞穴旁，一支支耀眼的光束直射夜空中的敵機，隨即，高射炮的炮彈火球般狠揍光網(wǎng)內(nèi)的敵機。在憤怒的炮火圍攻中，敵機東倒西歪拖著濃煙烈火墜入山地。這壯烈的場景令大家興奮不已，激情滿懷地向打“探照燈”的勇士們，向英雄的炮手們歡呼致敬。

讓人心疼牽掛的喬西喬蓮與小金順

1951年的一天，齊建生接到師部命令，要隨部隊到一個剛被美機轟炸過的村子搶救傷員。在清理一棟被炸塌的房子時，齊建生忽然聽到瓦礫堆下傳來微弱的哭泣聲，他急忙叫來戰(zhàn)友一起挖，挖開廢墟后，他們驚呆了——兩個八九歲的小姐妹被媽媽緊緊抱在懷中，而她們的媽媽已沒了呼吸。

這對姐妹，姐姐叫喬西，妹妹叫喬蓮。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精心治療，姐妹倆康復出院，而也就在此時，部隊要開拔。出發(fā)前，齊建生把這對小姐妹送到了一家孤兒院，姐妹倆舍不得志愿軍，哭成了淚人。

然而，讓齊建生沒想到的是，兩年后朝鮮停戰(zhàn)，在一次朝鮮歌舞團慰問演出時，齊建生一眼便認出臺上表演二重唱的正是喬西喬蓮姐妹倆，而她們表演的曲目就叫《救我的志愿軍叔叔，你在哪？》。

回憶那段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一個朝鮮小男孩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

1952年夏天，齊建生在朝鮮志愿軍某大隊（團部）衛(wèi)生隊當指導員。一天，他去師部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途經(jīng)一個彈坑密布的山坳時，發(fā)現(xiàn)一個小男孩默然佇立在一座墳墓前。小男孩衣衫襤褸，赤著腳，腳背上還有被荊棘劃破的痕跡。

齊建生將孩子帶到團部衛(wèi)生隊，通過翻譯得知孩子叫金順，剛滿十三歲。一次美機轟炸家鄉(xiāng)，金順的媽媽不顧一切撲倒在小金順身上。當金順從媽媽身軀下爬出來時，媽媽已沒有氣息了，爸爸和奶奶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讓孩子先吃飽飯，再送他到當?shù)毓聝菏杖菟?。”隊長果斷地對翻譯說。金順知道要送他走，悄然淚流，齊建生也很難受，忙把自己僅有的一件換洗軍服穿在小金順身上，旁邊一個女護士從朝鮮老大娘那里要來一雙鞋子為金順穿上。臨別時，小金順突然抱住齊建生，晶瑩的淚滴大顆大顆滾落。

陌生的朝鮮來客打開塵封記憶

1982年一個黃昏，齊建生下班剛到家門口，見一位身穿朝鮮服裝、胸前佩戴金日成像章的女子用中國話向別人打聽他的住處。齊建生詫異地走到女子的面前表明身份，女子聽后馬上自我介紹說她叫金玉蓮，并將手上的信遞給他：“這是李平宮同志的介紹信?！甭牭嚼钇綄m的名字，一段塵封記憶瞬間在齊建生腦海涌現(xiàn)——

1953年7月，朝鮮停戰(zhàn)后，齊建生所在的志愿軍部隊奉命到江原道平康郡修建水庫。當他們到達哈主里村時，受到當?shù)卮甯刹考按迕竦臒崃覛g迎。齊建生當時是部隊衛(wèi)生指導員，住在一位老大娘家中，李平宮是老大娘的小兒子。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齊建生和老大娘一家儼然成了一家人。

一天深夜，李平宮神色慌張找到齊建生，說他奶奶老胃病犯了。齊建生聽后立即背起藥箱隨他來到奶奶家里。經(jīng)過精心治療，奶奶的胃病很快見好。

兩個多月后，水庫煥然一新，齊建生和戰(zhàn)友們又幫當?shù)卮迕裆w住房。就在他們接到上級命令即將返回前沿陣地時，李平宮將一張他們?nèi)液嫌暗牡灼f到齊建生手里，“這張底片請你帶到中國沖洗放大幾張，一張作為我們?nèi)宜徒o你的禮物，余下的寄給我，行嗎？”齊建生接過底片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放進包里。

1956年春，齊建生轉(zhuǎn)業(yè)到安徽省馬鞍山市。安頓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李平宮沖印放大照片，不料，底片卻找不到了。多年后，這張底片被無意中找到，齊建生立即去照相館把照片沖洗出來，當晚就給李平宮寄去。然而，齊建生始終沒有得到回信。時光流逝，一晃許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眼前這個陌生女子拿著這張照片找到了他。

金玉蓮被齊建生請進家后，從衣兜內(nèi)掏出了李平宮給他的一封厚厚的信。從信中齊建生了解到，李平宮早已不住在原址，眼前的女子正是原址現(xiàn)在的住客，而齊建生寄給李平宮的信正是被金玉蓮收到了。熱心的金玉蓮幾經(jīng)周折，終于找到了李平宮。這次，金玉蓮趁著來中國探望姐姐的機會，帶著李平宮的期盼找到了齊建生，叩開了這段塵封已久記憶的大門。

時光在歷史的搖籃里一晃。祖國日益強大，馬鞍山越建越美，齊建生深知幸福生活來之不易。退休后，齊建生常常把這些故事講給子孫和小朋友們聽，讓他們了解過去的苦難，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記者 張令琪 余萍